《光与影之交合：重返黑暗》二十五章

处处渗透出神圣气息的往生之河，是活死人域里唯一一片净土。圣洁的白色充斥在这里的每一个角落，与那只有杀戮的暗红色陆地格格不入。

“师父，发生了这么多事…我的脑子真的很乱啊。”悬空而坐的少年捎了捎头，话语之中的自责无奈之情显而易见。

“没关系，你已经做的很好了。作为一个未涉人世的孩子来说，已经是很优秀的了。”向来严厉且不苟言笑的那恩却是赞许地望向低着头的凌夜，一反常态。

“可是，为什么好多事情，我参不透呢?”少年眼底浮现出一丝悲怆，苦笑地望着自己那双白皙的手掌。

“…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变化多端的。有很多不懂得的事，很正常。”

“…是吗…?”

“如果可以，我还真的希望你可以自己游历四方，增长自己的阅历，同时在旅行中找到自己存在的真理。”那恩摇了摇头，“但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，是不可能的。”

而且你的背景身世，也不允许你这么做。

“…师父…是不是等你进入那个什么灵魂次元后，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?”半晌后，黑发少年才缓缓抬起头来，清秀面庞上流露出浓浓的不舍。

“没错，哈哈!”相反，那恩却是毫不胆怯地大笑起来，“一生追求自由，”

“…可是，却被那些人给…”少年的话语好似凝结上了一层寒霜，攥紧了拳头。

“…我也不会让你给我报仇什么的。可以的话，就算了吧…毕竟是我技不如人，是光明正大地被打败的，怨不得别人。”

“?!”凌夜好似听到了什么令人难以置信的话，猛的缩了缩瞳孔。“为什么?!”

这真的是他的那个有仇必报的师父吗?

“…看淡了，也就没什么了。而且最重要的一点，我不希望你被这种仇恨束缚。我不想你像个傀儡一样，被约束一生。”

“可是…我…”

“…好了，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。但我希望你能够成熟起来，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，整天哭哭闹闹，喊打喊杀的。”那恩豪迈地用力拍拍凌夜的肩膀，眼角闪现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悲凉。

“…师父…”凌夜泛红的眼眶渐渐汇集了一些晶莹的东西。“为什么…连我自己都觉得我是个怪物呢…?”

那些该死的能力，高深莫测的强者的话，都让他感到一阵害怕。

他很清楚的知道，他拼尽全力才用了自己体内的那股神秘力量十之二三，就已经让他濒临失控…

他真的很害怕。

如果有一天，他变成了一个怪物…

末影人…我真的是末影人吗?

“…这是你的能力，亦是你的责任。”那恩沉默片刻，“现在你有什么不明白的，趁我还在，赶紧问吧…时间不多了。”

……

……

“…再见了，师父…”

悠远的回声慢悠悠地传来，那恩盘膝而坐，略带些沧桑的眼神涣望着遥远的白色天际，脸庞上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。

“…好了。现在该去你的归属之地了。”身着漆黑长袍的男人顿了顿，望向目光涣散的中年男人。

“我知道了。”那恩轻轻闭上眼睛，走进了那一道闪烁着金色圣光的石门。

哈哈…这次，我总算是做到了吧…

那恩脑海中的记忆蓦的闪回，有些泛黄的记忆碎片也终于被逐渐拼接完整…

……

……

“…喂，你是谁?别，别过来!”战栗的男孩蜷缩在一个墙角，声音颤抖着。

他是村子里唯一幸存的孩子，敌方村落的人们杀掉了村里所有除了他以外的所有居民，趁夜还放火烧村。虽然瞒过了帝国军队，但还是舍不得放过他们这一块肥肉。

“…切。人类的孩子真胆小。”黑发男人抿了抿嘴，熟视无睹地踢开脚边那一具尚留体温的尸体。

看来这里发生了一场屠杀吗…人类真是不得安生的种族啊。

“喂，这里是怎么回事?”

“……你，你别过来!!”男孩紧紧握住手中泛着寒光的小小匕首，脸颊被橘黄色的火光渲染的通红。

“傻了吗。”英俊男人的紫色瞳孔流露出一丝严肃。

“我问你发生了什么事。”

“呃啊啊啊!你们这些坏蛋!!”男孩咆哮着，握紧手中那点生机发疯一样冲向那个看起来纤弱的男人。

噗。

“……你，你为什么不躲?”男孩望着男人结实的小腹处不停冒出的淡紫色液体，愣住了。

“现在可以告诉我，发生了什么吗?”男人嘴角轻轻上扬。

“在那里!!这个村子最后一个活下来的人!!”

“杀了他!斩草除根!这样就不会有人揭发我们啦!”

“杀!以绝后患!!”

“杀!!!”

“等等，那个男人是谁?不是都杀光了吗?”

“管他是谁，一起杀了!!”

几个举着火把的壮年人叫嚣着，张牙舞爪地冲着掩着面独自害怕的男孩，同时也围住了那个黑发男人。

“真吵。没听见我在问话吗?”

轰!!!!

一股带有毁灭波动的能量波形猛的将那几个壮年人轻易击溃，连周围的房屋都没能幸免于难。

“…诶?”男孩噙着泪花，呆滞地望着眼前突如其来的这一切。

“好了…现在能告诉我，发生了什么吧。”

男人整理了下略有些凌乱的发梢，微笑道。

……

……

“恩人，你真的要走了吗?”

半个月后，男孩站在耸入云端的山峰顶端，有些失神地望着那个有些纤弱的黑色背影。

“没错，小家伙。这些天来多谢你的照顾，不过我也得走了。”

略带有些磁性的声音，依旧温和。

有些事…我必须去办。

“那么，为了报答恩人，我可以做些什么呢!?”男孩鼓足了勇气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那个猛然愣住的背影。

“…呵。也许…是天意吧。”男人苦笑一声，摇摇头，然后转过身来——

“将来，好好对待一个黑发的少年。”男人的无厘头要求让男孩跌了个踉跄。

“诶?可是黑色头发人的那么多…”

“他的脖颈处，会有一条紫色宝石串成的项链。”男人指了指自己的脖子，笑道。

“好!我知道了!恩人放心!!”

……

……

我答应你的事，也已经办到了啊…

允许我叫你一声老家伙吧…

如果你也还在，肯定也是一大把年纪了吧…

走马观花地回顾了自己的一生，那恩轻笑一声。

“人生…只要对得起自己，便已无悔。”

那一道身影，被染上了一层圣洁的白光，最后消失在了石门门后。

空气中，飘来一颗如宝石般焕发出亮眼光泽的白色颗粒，轻轻落在黑袍男子的手掌心中。

“感悟者之泪…吗…”

男人轻叹一口气，将那颗晶莹的颗粒小心收好。

“对了，诺尔威斯…你是真的决定了吗?”黑袍男人转过头来，望着一直沉默不语的金发男人。

“我什么时候开过玩笑话。”

“…可是你得知道，你现在是作为一个亡灵生物而存在的，这样下去你的下场可是永生不得…”

“好了。你别再说了。”

诺尔威斯摆了摆手，踏前一步，“我意已决…”

“…是吗。你真的舍得放弃你那半生戎马生涯，威武将军的光荣吗?”

“…呵，那时的我，连自己想要的都模模糊糊，最后干脆放弃…我就当做从来没有作为一个人类存在过罢了。”

“…好吧。这世间的规律不可违背，我也帮不了你许多…但你得想好，出了活死人域，你的亡灵躯体几乎报废。你真的确定吗?”

“放心吧，兄弟。”诺尔威斯佯装无所谓的样子，拍了拍黑袍男人的肩膀。“你作为摆渡者，自然要履行你的义务，我也不会让你帮我的。”

“这次，我要跟着自己的心走一次。”

“再见了，兄弟。不，再也不见。”

那道耀眼的金色身影，化作了一道闪耀的光弧，掠向了往生之河的尽头。那里，就是通往人间的入口。

“…是吗…”

黑袍男人喃喃着，目光追随着那道闪电一样的光弧，逐渐涣散开来…

这个人来到活死人域，还是几千年前吧…

明明是性格极端不同的两个人，却硬生生的凑到了一起。

诺尔威斯保护着没有攻击能力的他，而他为诺尔威斯提供了安生之所…

诺尔威斯会给他讲述人间的乐趣，而他也会带着诺尔威斯走进这活死人域里最后的乐园…

“你的职责是在这个永远不见天日的地方扮演着摆渡者这一角色，而我就是保护你，帮助你的那个人…直到我的心结解开为止。”

“原来你和那个名为那恩的人一样，都是一类人吗…”

“…果然…无论你们会怎样，你们都是‘活着’的呢…”

“去吧。我的兄弟。”

你的心结，也该解开了。